为了一张社保卡,一农民工在北京拼了18年
2014年3月3日上午,我终于从单位人事处拿到了社保卡——之所以说“终于”,不是说到新单位历经几个月拿到社保,而是到北京打工18年第一次拿到社保卡。说来,我到北京前前后后换了十多份工作,其中之一就是不断地跳槽,想碰上一个给员工(包括给我这样农村户口的人)上社保的老板,但这一“碰”就是18年。
1996年春节后,我一个人到北京打工,前半年在小饭店、工地和街道清洁队干活,期间流落街头,都没听过什么社保。
这年9月,我到一家小学当勤杂工,有一次蹬三轮车去教育局拉书,一工友说是学校给他办了社保,这样生病了就能报销,以后还有退休金。同样都是学校蹬三轮车的苦力工,人家咋有社保我就没有?他原是内蒙人,可媳妇是北京知青,后来返城他也成了北京户口,当时好像是只给北京户口办社保。
后来,我成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自己能是北京户口,这样有了社保哪怕一辈子当清洁工也是堂堂正正的。
过了四年,我到一家文化公司做杂务。当时媒体上到处是要求用人单位必须给员工上社保的新闻,甚至街头贴满了劳动局的相关告示。我想文化公司“讲文化”,应该带头遵守法律给所有员工办理“三险”,可不是。老板只给城市户口的人上社保,而像我这样的外来农村户口人不在考虑范围。
后来,我又换了三四家公司,他们都是只给城镇户口上社保。我那个恨啊,恨自己怎么就生在农村了呢,恨那么多的老板怎么赤裸裸地歧视农村人。
再后来我换了两家单位,老板给所有员工都不上社保,即使你是城市人乃至是北京人。还有一家公司,成天给外人宣讲法律,包括宣讲《劳动法》,但就是不给所有员工办社保。对城乡员工都不上社保,我并没有感到“平等”,而是深深地绝望,人家都不给北京人上社保,遑论我这样的外来农民工?
但新遇上的单位,一个个地又是只给城镇户口上社保,而将农村户口“靠边站”。让我感受到没社保的可怕,是两个甘肃老乡在北京的遭遇。
2010年,一个老乡在工作中得了急性病,没有社保没有积蓄,在京的老乡只好捐款救命。
2011年,另一个年轻老乡高空作业摔下来,包工头逃跑了,尽管老乡捐助,但在较长时间内还是因钱不够做不了手术,他的母亲泪汪汪地满大街讨钱为儿子治病。这就是没有社保人的下场。
我更加对社保有一种饥渴感,依旧是骑驴找马——干着没社保的工作,打听哪单位有社保,然后择机跳槽。
2013年夏,我在河北大厂县准备买期房时得知,购房者须有当地一年社保,否则银行不给贷款,而我没任何社保,另缴5000元办了假社保。
真是不可思议,即使河北三河和大厂的真社保一年也就5000元,怎么假社保和真社保一样贵?说来在河北三河燕郊和大厂买房的多是北漂族,他们都没有河北社保,每个人得至少缴5000元(后来涨到8000元)办假社保,一年有好几万人在两地买房,办假社保的上亿元都去了哪里?
这一年秋天,我终于打听到一个叫“雍禾植发”的公司有社保,包括给农村户口上社保,于是我想办法去了这家公司。干了四个月,公司人事部门对我说你转正了,可以来填写信息办社保。拿到社保卡是2014年3月。当时有一同事为此对我说久等了。我回答说,是久等了,但不是等几个月,而是18年。
18年才等到社保卡,不少身边的人听了感觉心酸,说是简直比中彩票还难,可我要说的是:还有些外来工到北京20多年了,不少人依然没有拿到社保卡,相比他们,我是略微幸运些。